醫院對我來說,一向都是陌生的地方,踏進加護病房更是第一次。凝重,是我對這個地方的第一印象...接過二叔遞來的隔離衣,仔細的洗了次手,鐵灰色的自動門嘩一下的打開,在第二個小房間,我看到了被點滴與儀器環繞著的阿罵。第一次看到她虛弱的樣子,但讓我心痛崩潰的是當我看到她水腫到變形的手... 不善言詞的我只能輕輕握著她的手,嘴裡不停重覆的說著:「怎麼會腫成這樣...」
她睜開了眼,認出了是我,使勁想把氧氣罩拉遠一點才能說話....明明病著的是她,為什麼三句話裡有兩句話都是要我出門在外好好照顧身體呢? 我想笑著回她說~阿罵,我勇嘎納恐龍,身體很好的...但聲音卻哽在喉嚨中...
經過無數次的自我安撫,我才能用極怪異的語調告訴她要加油,我們都陪著她,我還在等她帶我去逛菜市場呢。想起我上次回台灣,她老人家牽著我,跟著堂姊妹一起去逛菜市場。我們一攤逛過一攤,她什麼都想買給我吃,什麼都想買給我用,她說能為我做的不多,只有這些是還做得到的心意。 我說夠了夠了,已經太多了,在國外這麼久,能像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夠了,我什麼都不想要。這是千真萬確的心情,而如今我最想重溫的也是那時的溫暖。
我其實是不相信宗教的,雖然認為有神佛存在,但是我覺得人的命運是要靠自己的,只有軟弱之人才會全心全意寄托於祂們。但那一夜,入眠之前,我誠心誠意的向祂說話了,若祂真有無上法力,請祂保佑阿罵渡過這一關,不知我的聲音可有穿過重重雲層,飄過九重天闕,進到祂的耳內? 人總是在生命之前,才會感到自己的卑微渺小,我如今正為自己的自大狂妄懺悔著...
離開台灣之前,又去看了阿罵一次,她的氣色好多了,也吵著想吃東西了。 我帶著新拍的全家福給她看,放在她床邊,告訴她想我們了就看看,我上班了隨時有假就可以排假回來看她,所以她要快點好起來,這樣我回台才可以又牽著她的手去吃遍菜市場。 很討厭自己天生不是嘴甜的孩子,說不出什麼好聽貼心的話逗她開心,我更討厭這個距離,讓我無法來去自如,回頭看自己,似乎是沒有一天盡過孫女的責任,總是自顧自的全盤接受長輩的照顧與疼愛...
所幸這幾個星期來,阿罵的狀態有好轉了:) 希望能繼續下去! 我想對阿罵說...下次我回去看你,換我帶很多好吃的給妳吃,牽著妳的手給你說故事,換我付出,換我照顧你,可好?